靳屻到達《天變》劇組時, 葉梨正在拍一場打戲，她一身輕甲，動作利落, 身姿矯捷，有股難以言說的英姿颯爽。

靳屻只遠遠掃了一眼, 便不由頓住了腳步。

《武術世家》劇組手上有花絮視頻的人屈指可數, 隨意打聽一下，就能知道葉梨那一份是從何而來，又是因何而來。靳屻看著遠處的葉梨，心裏一時也說不出是慶幸多點, 還是失落多點, 因為兩種情緒都不算特別明顯。

當年，劉回造謠, 而後工作人員順勢做出相應的宣發方案時, 他沒出手幫忙其實再正常不過, 畢竟他向來也不以做好人為標榜, 更何況, 葉梨拒了他的邀約在先，又無半分要簽在英卓的意願，說到底, 當時的葉梨於他而言, 也不過是個稍微能讓他有點興趣的陌生人而已。

對她另眼相看，更是在她毅然離開之後的事了。

可昨天，當他助理向他報告葉梨那份花絮來源時, 他腦海中竟然不由閃過一個念頭：若是當年他出手幫了葉梨，依她這種傻得冒泡的、記吃不記打的性格，今日會不會又是另一番情狀呢？

諸南喊“卡”的聲音遠遠透過擴音器傳來，靳屻醒過神，見裴家那位二少爺拿著水壺迎向葉梨，也不知他說了句什麽話，葉梨眉梢眼角瞬間就柔和了下來。

《天變》殺青在即，這回諸導邀出品方的人過來，是想談一下雙女主的問題，原本也用不著他本人過來，可知道那個花絮由來，又看了昨晚那一出戲之後，他還是決定特意抽出空，親自過來瞧一瞧。

那邊祝導見今日幾場重要戲份已拍完，出品方兩位代表也已到齊，便將剩下的活兒交給副導演，自己領著兩位大少爺，以及其他幾位主創進了帳篷裏。

略寒暄了幾句，便切入正題。

從女主演未婚夫搖身一變，成了出品方代表之一的程淮安姿態懶散地靠著椅背，屈指敲了敲桌面：“想維持雙女主的設定也行，葉梨番位要在白靈前面。”

諸導看著昨天一句話梗得白靈笑臉差點兒掛不住的程淮安，略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你確定？”

雖然沒證據，但劇組上下所有人，幾乎都認定當時白靈是故意的，依這位的脾氣，他原以為就算他不會要求把白靈所有的戲份都刪了，也起碼要把她女主的位置給壓下去。

除了諸南之外，在座的其他幾位主創也都是一臉“EXM”的表情。

程淮安卻老神在在：“怎麽，定雙女主挺好的呀，到時候頒獎禮上，也好讓大家看看，誰才是真正的、曾讓施睿廣一眼挑中的女主角呀，不然一個報女主，一個報女配，多沒意思啊。況且，做人留一線啊，畢竟……”

他說至此處，聲音拉長了兩秒後，語調卻驟然冷了下來，“她以後大概也沒多少當女主演的機會了。”

諸導：“……”好了，他懂了，原來在這兒等著呢:)

靳屻卻是冷笑一聲：“程總口氣可真不小。”

程淮安眉梢微微一挑：“怎麽，都已經是廢棋一顆了，品行也不怎麽樣，靳總竟然還想保她？這麽看來，莫非……”

剩下的話未說出口，卻顯得倍加意味深長。

出品方兩位大佬嗆聲，其他幾位主創努力裝出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樣子，實則耳朵都豎得高高的。諸大導演仗著資歷老，倒是大大方方地，先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就只差沒在手上拿塊瓜了。

靳屻胸口一梗，卻又不得不承認他說的就是事實。

這圈子有很多上不了臺面的、卻相當好用的游戲規則，捆綁、拉踩、截胡、抹黑，甚至是陪人睡覺，可再上不了臺面的游戲規則，也不包括通過“危害他人人身安全”來達到目的。

雖然白靈這回只是打了個擦邊球，但離實打實的違法犯罪行為，其實也相距不遠了。

“要如何處理劣跡藝人是英卓的家務事，程總管得未免有些太寬了吧。”

見程淮安仍想回嘴，吃夠瓜的諸大導演終於輕咳一聲：“所以，定雙女主這一點，你們兩方都沒意見是吧？”

兩位大佬聞言後，一個攤手，一個點頭，表示自己確實沒意見。

諸南暗自嘆了口氣，其實他挺有意見的。雖然他比不得施睿廣那樣一心撲在電影上，不愛炒作，不圖掙錢，可對白靈這種罔顧全組利益，因為私心就隨意毀損所有人拍攝心血的女明星著實半分好感也難有，只是電影已經拍至尾聲，樊青雪戲份又如此重，重拍成本太大，他也只得讓步。

可到底……如鯁在喉啊。

***

又過了幾日，進入十二月下旬後，《天變》劇組終於全組殺青。

彼時熱浪微博上搶角相關的熱搜雖然已經撤下，可這出年度大戲在網上的熱度卻仍然沒降低多少。因為有閑得沒事的吃瓜網友發現了許多足以說明風向的小細節，比如原本透出口風要和白靈續約的某商家忽然高調換了代言人，原來通過營銷號溜靈粉姐姐們溜得很歡幾個電視劇也絕口不再提白靈的名字等等。

網友所能看到的，還只是網上略微透漏出來的一點小風向，這些日子裏，直觀感受著自己掉資源速度的白靈心裏卻是一點一點、慢慢涼到近乎絕望的地步。

她不太明白，依著靳屻那個凡事以利益為先的性格，還能翻盤的自己怎麽會就這麽輕易地被公司放棄了呢？幾番找經紀人打聽未果後，白靈最後一狠心，親自來英卓堵靳屻了。

在公司地下車庫被一個全幅武裝的女人攔住時，靳大總裁還差點兒以為是自家哪個瘋狂粉絲，直到那人揭了臉上的口罩，他才認出面前這個化了妝仍遮不住憔悴面色的女人是白靈。

“有事？”

聽出了他語氣中並不遮掩的厭惡感，白靈心頭一凜，想起他一貫不喜歡她這類長相的女人，她瞬間收起想要裝可憐的第一計劃，垂眉斂目，聲音誠懇道：“靳總，這次的確是我行事不妥當，我已經知道錯了，可比起出軌吸毒來說，抹黑實在算不得什麽大黑點，而且他們手上又沒確鑿證據，證明確實和我有關，只要您和公司還願意給我機會，我就一定能翻盤的，您相信我。”

未聽見靳屻答話，白靈懸著一顆心，卻又不敢擡頭，頓了頓，又補充道：“只要公司幫我度過這次的難關，下次續約的時候，我個人分成還能再低一點。”

靳屻聞言卻是在心頭暗自冷笑一聲，而後腦中莫名又閃過前幾天看的視頻裏，葉梨額上裹著紗布，一臉蒼白的模樣，心頭煩躁之意忽起，他瞬間失了看她繼續表演的耐心。

他冷下聲音，語氣漠然道：“養條會咬人的狗沒關系，養條會致命的毒蛇可就危險了，看在白小姐這幾年勤勤懇懇的份上，你要是想提前解約，英卓這邊倒可以少收點解約費。”

兜頭一盆冷水潑過來，白靈咬緊牙關，才忍下心頭湧起的屈辱和怒意。

“靳總，您聽我說……”

靳屻打斷她：“周楷的記者招待會快要開始了，白小姐與其在我這兒浪費時間……”

白靈驟然擡起頭，失聲道：“他開什麽記者招待會？”

靳屻唇角勾出個冷笑，一字一頓道：“他打算退圈。”

白靈臉色驟變：“幾點開始？”

靳屻擡手看表：“八點，地點在英卓大酒店五樓，你還有十五分鐘時間。”

再顧不得和靳屻多做糾纏，白靈急急忙忙回到自己車上，說服公司給自己助力的事情來日方長，可以慢慢計劃，這會兒她心裏卻有一股非常強烈的預感，今晚若不趕快去攔住周楷退圈的話，她這輩子可能都再也見不到他了。

英卓大酒店離總部並不太遠，她開快一點，興許還來得及。

強行把周楷綁在身邊的這幾年裏，其實細想起來，甜蜜的時光幾乎也屈指可數，就連當年入圈，也是拿不知身在何方的葉梨可能會看到他當做哄騙理由，有時候，就連她自己也搞不清，對周楷的感覺到底是喜歡，還是得不到才產生的執念。

可如果有機會再來一遍的話，她想，她大概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白靈心頭慌急，一路連闖了好幾個紅燈，快到酒店時，眼看時間還來得及，她這才忙腳踩剎車降速——

車子狠狠撞上綠化帶前，不知為何，她腦中卻是忽地又閃過了葉梨那句“人各有命”。

作者有話要說：

emmm..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寫車禍梗【小白花不會死的啦放心

刷不出更新的小天使可以戳目錄欄看看，不更的話，我一般會請假的，麽麽噠。

謝謝忽如一夜春風來、小狐貍、七七ヽ(?_?；)ノ、好太的大陽、春與清溪、樂子兮、朝 祈~*~、以及兩位看不到名字的小天使的營養液，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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